🌟沉郁顿挫多萝西🌟

像砍断南风,像一只鸽子。

【安雷】山海皆可平

*伪骨科年下,安第一人称

*半个学pa

*全文5k+

*同世界观后续(是R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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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平常回家路上会去的那家烧烤店没开门。我一看表,还不到十点,大概是店主有事,或是干脆就是因为露天的八月太热才不想营业。正好,我想,雷狮没发消息给我让我给他带晚饭回去;但这不代表他真的就记得吃了晚饭,更有可能是玩到忘了时间,毕竟他卧室的厚重窗帘从来都是紧闭着的。这小资本家,高考完了就跟死家里了一样,差不多我早起上学的时候他才睡,如果没有,肯定也会被我骗到床上去。他自己的床,字面意思。

    我心情好的时候会给他准备午饭,不然他就叫外卖,或者泡面,再懒一点就干脆不吃了。不吃不行。我收拾他的猪圈的时候会顺便清理一下垃圾,如果泡面桶或外卖盒子增加了,他肯定跑不掉挨我一顿训,不过不增加也是要挨训的。当然他从来不听就是了。我气不过,话又不能说重了,考虑到他现在是我的衣食父母,我是被他包养的小白脸,但我猜我在他心里其实顶多就是个脸好看点的保姆,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他高二升高三时从家里搬了出来,在学校附近租一间小房住,执意要带上我。我俩共同的父母看着不大乐意,幸好最后倒也没反对,不然要不让我去我还真不好办;一边是确有其事地收养了我的双亲,一边是不可能放下的雷狮。老实说,我是亲近我的现役父母胜过雷狮的,毕竟他目中无人的德行招绝大多数人的厌恶,又喜欢理所应当地支使人,偶尔给我个正眼瞧瞧,举手投足都非要体现出和我不同似的。但我确实放不下雷狮,大概出于某种被我的基因搞错了的血浓于水,打我来他家他便是我生长的世界中心,尽管他只大我两岁,彼时也还是个磕破膝盖就眼光泛水的小破孩。

    不同于别的小孩子的地方是雷狮伶俐,心智又早熟,本可以表现得听话又懂事以给自己争好处;但他叛逆,比同龄的少年人都要不让人省心,逃课喝酒谈恋爱,只是仗着他那聪明脑子,成绩还是很好。我记得他初二的冬天谈了第一场恋爱,我是除了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之外第一个知道的人。对方是个高个子的活泼小姑娘,扎马尾,一头棕发四脚朝天地乱翘,其不服帖程度几乎赶上我。我自认不是一个对七情六欲之类敏感的人,作为实打实的雄性动物都算得上是情商低谷的代表,因此看不出来什么雷狮到底是不是认真的,只是在撞见他俩手牵手散步的时候突然开了窍,啊,我哥早恋了。反正我同学都跟雷狮不熟,这句话被我拿来逢人就说,颇有一种嫁女儿的辛酸感。

    正想起恋爱时,我路过一家尚未打烊的甜品店。不,其实我原本不打算进去的,但显然帆布鞋有它自己的想法,非要把我拐到里头去。货架几乎全空了,冷藏柜里只剩下几个孤苦伶仃的素色蛋糕,我看着都可怜,于是真的开始考虑起买一个乳酪慕斯回去的事情。雷狮不那么嗜甜,但我带给他的东西他一定会吃,多半是为了尝过之后可以嘲笑我的平民品味。但这些阻力都算不得大事情,在“让雷狮吃一些看起来就甜腻的东西”这样的事情面前。

    所以我煞有介事地买下了那块滞销的乳酪慕斯,捧在手里往家里赶,打开家门时都还没敢放松。从更严格的意义上来说,是我准备打开家门时,那个实际上开门的人是雷狮。他换下了宽大的居家服,穿的是无袖紧身衣和九分裤,还系上了他那臭名昭著的星星头巾,在门被打开所带起的夜风中猎猎作响。噢。我说。你要出去吗?问完我就想抽自己一耳光,拿这么明显的蠢事去问雷狮,他肯定觉得我要么是脑子不清楚,要么是故意惹她生气。他却没有开口,倒眯起眼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我几番。一般来说,这意味着他接下来会出言诋毁我中规中矩的穿衣风格。但他只是意有所指地舔了舔右侧的小虎牙,一把扯掉了我的领带,冰凉的指尖隔着白衬衣触碰到我的胸膛。他卧室里刚开着空调,我马上意识到。他又夺过我手里的蛋糕盒子,随意地往鞋柜上一丢,一脚踹上了房门,揪着我的领子把我拎下楼去。

    啊?我全程状况外,说等等雷狮停一下,要怎么这是?他走在前面,显然没有真的要停一下的意思,但难得地解释道,被几个以前的同学约出去玩了。我感到莫名其妙,这种事明明知会我一声就行,我又不是晚上一个人待在家里会害怕的年纪了。接着我才后知后觉地朝他喊道,现在?这都几点了!他若无其事地答,对啊,十点过嘛。我有点生气,还有点没来头的委屈,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,于是自己和自己置了几秒钟的气了事,追过去问,所以要我去做什么。他偏过头睨我一眼,露出一个动机不纯的微笑。带大家见见你。他又把头转回去。我眨眨眼,仍然一头雾水,但估计继续不停地问下去雷狮得不耐烦,只好住了口。

    小区门口停了一辆黑轿车,副驾的窗被摇下来,露出一颗扎脏辫的脑袋。帕洛斯,我记得他,雷狮谈的那些小女友多半都是他给拉的皮条。他很谄媚地朝雷狮招手,喊着老大这里这里,目光倒是凝固在我的脸上的。雷狮毫无预兆地抓住我的手,拉开后座车门,先是把我扔了进去,自己再跟了进来。帕洛斯从前面探过半个身子,把安全带勒在自己胸口,手指点着下颌,饶有兴趣地打量我,好像第一次见我似的。这是个未成年啊老大。他最后下了这么个结论。对啊我就是个未成年,希望你们不要当着我的面折腾些限制级的东西。我瞪他,非常不客气,也不认为需要卖这么棵墙头草什么面子。当然帕洛斯不认为好笑,倒也不觉得生气,意味不明地哈哈笑了两声,又转了回去。反常的是雷狮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,原本单独和我或他小跟班们相处的时候他话不少的,这下不知道吃错什么药,一向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,我真的和帕洛斯争执起来的时候却不苟言笑了。

    雷狮没反应,我们便都觉得没意思,空前默契地达成一致,决定不再白费功夫争论诸如年龄一类意义不大的问题。剩余的车程没有人发声,帕洛斯经后视镜反射的注视存在感又极强,我只好放弃一直盯着雷狮的行为,把注意力挪移到了窗外。不是我熟识的线路,甚至我现在根本不知道我在哪,城西还是城北?不会把你拐卖了的。帕洛斯带点嘲讽地缓慢解释道,我望向他,但他也只是侧着身子,望向窗外。我没有作答,焦点自己又落回雷狮小憩时紧紧抿起的薄唇上。

    意料之外的是那两片淡色的唇便分了开来,其间透出了雷狮突然变得低哑的声音,帕洛斯,掉头,我回家。被叫到的人从背对我的方向转了过去,以难能惊讶的语调确认道,老大?雷狮一时间没接话,略微抬起眼睑直视失态的帕洛斯,不去了,最后他惜字如金地断言道。好,被半途放了鸽子的帕洛斯倒也痛快,其原因最大可能是就算他不乐意也不敢外显,仍然是身子向着雷狮,说师傅,前面路口掉一下头,还给送回刚才那小区;老大,东西现在是在后备箱,要搬家里去?雷狮又把眼眸垂下来了,含混地应一声嗯,说等会儿让安迷修抬上去就行。我立即警觉,声音不小地问是什么,但他俩不再交谈,一个玩起了手机,另一个阖上了眼,都没有要理我的意思。

    打开后备箱的时候我看见了那所谓的东西,是一整箱易拉罐的啤酒,目测度数不高,但是酒?酒?我想质问雷狮来着,然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带着他突如其来的低气压上楼了,我只好把矛头拨向帕洛斯。你们还真的搞了点限制级的东西,我半是好笑地向他埋怨,我这个未成年能拒绝接手吧?他看起来不很在意,用指甲去掐旁边的绿植,说那你问雷狮啊,他要喝酒他掏的票子,我就是个搬运工,你能不能快点?我当然不能,我的内心是拒绝酒精饮料进入我的冰箱的,但想归这么想,我还是叹一口气,在家里那位少爷的隔空威压下不得不屈服,去抱那一个看起来不是很干净的纸箱子。

    家门是虚掩着的,可能是雷狮考虑到了两手不空的我,也可能是他单纯忘了关严实。雷狮还没来得及换衣服,坐在干净的餐桌旁边,但他卧室的灯是亮着的,门却紧闭,估计他正要开空调。我看见鞋柜上原封不动的乳酪慕斯,很不高兴地把纸箱放在了桌子下面,警告他,我不会让你把这些酒都喝了的。他带着怜悯地瞥了我一眼,懒散地回答,我没说要喝完,这些本来是我们几个一共的。好吧。我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,仍然沉着脸色一点头,说少喝点这些;你吃晚饭了吗?他犹豫了片刻,我心里大概有了个数,没等他开口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,吃没吃我都给你带了东西。雷狮闻言,眉头短暂地扭作一团。那个蛋糕?我不吃甜食。他有一点抵触。必须吃掉。我很强硬地说,装作自己仍在为他的酒而生气的样子,但问题就出在雷狮往往比我还野,他就给我撂下一句话,我不吃

    行。我呕心沥血带回来的蛋糕你就不吃吧。我拿不准恼怒和委屈哪个更多一点,在两种情绪的作用下瞪着雷狮瞪了好一会儿,别的不做,话也不说,只是站在餐桌旁边抱着手臂瞪他。后来他终于无法忍受地站起身来,一脚踹翻了放在地上的箱子,易拉罐叮呤咣啷地滚了出来。我去楼顶吹会儿风。他捡了一怀的啤酒,低着头这样说道。我也蹲下来打算收拾一下地面,但他反应过激地躲开了我的手臂,趁我还在惊愕时迅速地跑出了家门,只听得到他上楼梯的声音。

    原本应该做的事情是追出去,同他道歉,诸如此类我一向擅长的事,但我木然地没有动,但更多的事“雷狮遇到事了可是我帮不上忙”的自责,这不合理,他那么一个混蛋根本用不着我替他操心。理智是这样告诉我的,具体有没有被实施又是另一回事了。我完全不受控地迈向他的卧室,想着先帮他清理一番再想想对策;里面却很整洁,以他的标准来说就是整洁到没有人能住得下去。但把寝具收起来实在是非必要行为,他还把最大的那个行李箱拖了出来,未免也——今天几号来着?

    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预感袭击了我。我猛然记起现在已经是八月中旬,雷狮也没有告诉过我他去报道的日子。这一项福至心灵的认知抽了我一耳光。离开雷狮是好事,当然是,离开他意味着可以永远摆脱控制狂雷家,独享一整间出租房,不再提心吊胆地念着家里还有个大型残障等着照顾,意味着独立和完整的自由。我在我金主的大行李箱前呆立着思索,推导出了上述结论,接下来做的事情却是一把抓起钥匙跑上天台。我要见雷狮,但不是出于自主意愿,显然。

    门轴年久失修,在我的推力下发出怨天尤人的吱呀声,顺带撞开了一个差不多空了的啤酒罐。雷狮坐在一个临界危险的位置,身后半步是没有铁丝网的边缘,头巾尾巴大概已经掉了下去,面前的空地上零散着好几个空罐子。他不太精明地盯着我,看像是把生啤当白开喝了,现在神志不清,说不定等一下还要断片。他向我招了招手,我只好把话又咽回去,走过去坐在他旁边。往里坐一点。我假装稀松平常地叮嘱道,手在他的后腰虚晃了一圈,他便不情不愿地往前挪了挪,把罐子往唇边送。黑夜里轮廓分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周,他有节奏地击打着罐子上的商标,说,你来找我要解释。对,我说,对,我需要你解释。至于是什么解释,取决于雷狮愿意说哪一部分。

    闻言他带着鼻音笑了一声,说这个嘛,我们原本打算去开房,搞个一醉方休什么的。我很冷静,而且我觉得雷狮喝得有点高,于是我说得了吧,你想骗我,别以为我看不出来。他紧张的时候食指会非常用力地扣住手里的东西,现在他快把易拉罐戳个对穿;如果这点小动作我都看不出来,也可以算是白和他睡了这么多年了。但雷狮另一项特长就是嘴硬,非要说没有,还说酒后吐真言,半醉不醉时候说的话必须信。

    这回我可以相信他确实是在耍无赖了,只好接过他的话头说就当是那样吧,然后呢?他的右手食指陷进了铝罐表面的开口。然后等我们俩都醉得差不多了,我就会和你谈谈。他用平稳而清醒的声线说道,显然不是一个普通醉汉的说话方式,也不是雷狮本人的。他又往口中倒酒,说比如,我会和你谈谈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。

    是的,我们是需要谈谈这个,但不是现在,不是在你决定远走他乡的前一天晚上。聊天并非什么难事,雷狮,既然你一早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甚至为此统筹安排了一番,我们原本是有更多的时间留给彼此坦诚相对的;但你宁可大费周章地去麻烦你认识的所有狐朋狗友,也不愿意面对神志清醒的我?你热衷于本末倒置吗?

    还有更多的控诉淤积在喉口,但由于声带拒绝配合,实际上我一个字也没能吼出来。过了一段长时间的留白,我终于嗫嚅地问他,那你,那你喜欢我吗?

    不——喜——欢。谁会喜欢你这么个狗拿耗子的未成年啊!雷狮恢复了酒精浸泡后的低哑声线迅速答话,语毕兴致勃勃地笑两声,被一口啤酒呛到,剧烈地咳嗽了起来。希望他明天能把这段忘了,我异常镇定地这样想,伸出克制不住颤抖的手去拍抚他的脊背。出乎意料的是,他突然把身子转向我,拿空闲的左手扳住我的下颌,把自己带着燕麦味道的唇齿贴了上来。我得说,虽然我不喜欢酒精,但不代表我不喜欢你,雷狮。而我做出来的事却是把他推开,最大限度地克制我的声音,我说够了,回去睡觉。

    他是连夜走的,带走了一切私人物品,据他说是为了避开各式各样的送别而订了凌晨的票。当时我已经睡死过去,次日早起看见他的留言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;他还写,乳酪慕斯蛮好吃的,就是不填肚子,作为夜宵别买这个。餐桌上确实有那么一个眼熟的空盒,用过的小叉子大刺刺地摆在一旁,上面还沾了点乳白色的奶酪。我把这些收拾好之后便突然后悔了。这是雷狮留在这里为数不多的物什了,我却马上就要把它扔进垃圾桶,像他执意把自己从我们俩的生活中剥离出去那样。我出神地望着已经被压变形预备丢掉的蛋糕盒,手机自作主张地给那个吃掉蛋糕的人打了个电话,很快地被接起来,但只有电流音在兹拉兹拉地作响。说话。最后他先耐不住性子,懒散地命令我。

    我想你了,雷狮。我想你了。音波周转了隔山隔海的信号塔传到他的听筒里,我呜咽地这样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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